中国中小学生在作文中“编造谎言”,已成为一道举世罕见的风景;以数理剖解之方式,刀斩人文之美诗美文,焚琴煮鹤,大拆七宝楼台,千年煞风景,于今为烈;韩军曾在不同场合,调查数千名中小学语文教师,谁通读过《论语》、《史记》、“四大名著”,全部通读的,竟无一人——在语文教育的路上我们失落了什么?
韩军,1962年生,“新语文教育”代表人物。博士研究生,北京师范大学基础教育研究院特级教师,硕士生导师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,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,省级专业技术拔尖人才,曾宪梓教育基金一等奖获得者,全国青少年研究会学术委员。著有《韩军和新语文教育》一书。
在中国中学语文教坛,韩军无疑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教师。上世纪90年代至今十几年语文教育改革的历史,留下了韩军思想的深深足印。12年前,他发表《限制科学主义,张扬人文精神》,在中国语文教育界第一次呼唤“人文精神”,比高校文化界人文精神大讨论早了半年,2001年“人文”二字终于被写进了国家《语文课程标准》;6年前,他参与语文教育大讨论,发表《反对伪圣化》、《中国语文教育的十大偏失》、《中国语文教育的两大痼疾》等著名文章,激起热烈反响;2000年,在语文课程标准面世前,他发表《新语文教育论纲》,第一次系统阐述了“新语文教育”;2004年,他发表《没有文言,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》,引发了百年来又一场“文言与白话”的热烈争论,众多报纸(《中国教育报》、《新京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南方都市报》)都给予关注,与蒋庆提倡的“读经”,一同成为去年著名的文化事件、教育事件。
他有众多的荣誉称号,40岁出头,就已当了12年的特级教师;他的“新语文教育”被列入中国建国以来“著名的教学流派”。
韩军“新语文教育”的“新”字,非标新立异、除旧布新的“新”,而是五四“新文化”之“新”。他主张语文教育接续五四“新文化”,五四“新文化”的“科学”,落实到语文教育,即“求真”,五四的“民主”落实到语文教育,就是求“自由”与“个性”。真实、自由、个性,是“新语文教育”的精神内核。
韩军说,我的“新”其实更“陈旧”,比当今颇为时髦的打破传统、标新立异、唯新是举,“陈旧”了近90年。新语文教育主张回归两个传统,一是回归五四“新文化”精神的传统,一是回归五四前民族语文教育根本方法的传统。我们在语文教育的路上失落了太多“根本”。
韩军说:“我是为语文教育寻根求本,呼唤中国语文教育返本归根。”
于是,就有了韩军倾注20年教学实践心血,构建的“新语文教育”的六大理念———
真实个性:回归语文教育“人文”之真
韩军最朴素的愿望是,师生在语文课上,不撒谎:不故意撒谎,也不被迫撒谎。这应是一个最起码的愿望,起码的常识。然而,实现它却很难。
韩军说,中国中小学生在作文中“编造谎言”,已成为一道举世罕见的风景。
他举了几个例子。1998年高考作文题是《坚强:我追求的品格》,大量考生,一同编造自已父母死亡,以反衬自已如何“追求坚强”;某省一个做了父亲的语文教师,在阅卷点恰好阅到了自己儿子的作文(他熟悉儿子笔迹),作文编造父亲死亡,反衬自己坚强持家、诚敬孝母,父亲看后气得晕倒。最离奇的,一篇作文写自己从小失去双臂,就学张海迪身残志坚,练习用脚丫写字,反衬自我坚强。查档案知,作者是一个棒小伙,四肢健全且发达。
2000年天津市中考作文题是《上学路上》,众多十三四岁初中生,或编造上学路上“捡钱包交给警察叔叔”,或编造“扶盲人过马路”,或编造乘公交车“给老人让座”。似乎全市丢失的钱包,都恰被他们拣到,全市老人乘车、盲人过马路,都恰被他们碰上。这些作文,且都有固定套路:先“思想斗争”一番——钱包交还是不交,盲人扶还是不扶,给老人让座还是不让,后“狠斗私字一闪念”,“自我反省”,灵魂升华。如此作文,很多得了高分、满分。独有一个学生与众不同,朴实为文,照实写亲身经历:雨天,上学路上遇青蛙,捉青蛙,知青蛙是益虫后,马上放生。此文竟被判为“思想格调不高”,不及格。
2002年高考作文话题《风雪中救人》,命题人提供的话题材料本身就漏洞百出,全国众多考生,“不约而同”编造“舍自身,救他人”,“弃小我,做大我”的美丽假话、套话……
何为人文?当今中国基础教育里,对人文存在太多人为的歧解,把人文理解成思想政治教化,当今最迫切的是回归到人文的本义——即让师生回归人性本真,即真实、自由、个性地做人,做真实、自由、个性之人,这正是五四新文化精神的实质。可是却已经中断了很久。时下中国,请暂不要给人文添加其他含义,师生真实、自由、个性地做人最迫切。教师课堂上讲真话,学生口头“我口说我心”,笔头“我手写我心”,师生不虚伪、不矫揉、不造假,解放人性精神,灵魂自由舒展。这,就是目前语文教育中最大、最迫切的人文,也是人文之本义,更是语文教育之本。上语文课,师生均能身心自由,真诚、平等相待,与文本,与对方,真心沟通、真情交流,就是人文。当今中国,在教育中坚持这一点,仍十分不易。
韩军说,在许多地方,一个“奖伪罚诚”的潜在机制似乎正在形成:说真话,受惩罚,说假话,得奖励。很长一段历史时期,语文课上,师生都不能说真话,这样的历史,仍在继续。同时,不少教师,仍“孜孜不倦”迷信技巧、技法、步骤,克隆、模仿教案、教法,约有60%的教案是克隆、因袭。非本人亲手所撰。此数字绝不夸张。一,出版社出版的《教案集》汗牛充栋,供教师“拿来”。二,网络上,教案铺天盖地,成汪洋大海,教师只需动鼠标复制、粘贴即可。三,“集体备课”蔚然成风,作为先进经验普及神州。集体备课,即先由区里(县里)一人备好课后主讲,数百教师做笔录,然后,各学校再集体备,一人主备,共同克隆。当老师进课堂时,手中教案几近一致。教师俨然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。
韩军说,语文教育之树,枝繁叶茂,历久常青,源于语文教师深扎于文化沃土中的默然无语之根;教师立于脚下土地,立于人类博爱,立于深厚的文化积淀,用自我人生,体悟文本中人物、民族、人类的命运,感受与咀嚼文本中的个体与人类的苦难,与大地上的同类血脉相通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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